羿

之一

凝神屏息

透过枝叶稀疏的四面，

目光追随着迅疾的婴儿声

捻弓搭箭，

丝毫不敢懈怠

朝一处物影用尽力道：

定是猰貐的狂叫

接着是不知其所在的寂静。

翌日走进少咸山

它风驰电掣般猛冲过来，

危险的忙乱中

朝其腹部插上一刀

令它惨叫而去

他扶起受伤的人；

这一次找到它，双箭齐发

使它盲瞎，乱冲乱撞

最后咆哮着——倒下

汩汩的血流汇成池。

直到日已平西，他们

复又停在昨日黄昏曾待过的树下。

之二

沿着密密的桑树林（那儿已成为

荒废之地，里面藏着它的安乐窝；

身后的农庄，人们早已逃离）

他们仔细勘查过去——

其中许多地点仿佛都是通路。

它比野象还大：张牙舞爪地旋风般奔来，

其势异常迅猛，师徒各命中两箭，

封狶仍气咻咻地直冲至他们近旁

他陷入泥泞，朝它开咬的大嘴

再贯射进一枝箭，穿透过喉咙

它化成黑气穿林逃逸。当循着岔路

在它的洞穴口处布下绳网，

将它射出，几乎捉它不住：

补上一箭。直拖至有人烟的地方。

之三

先与之交锋的竟是四个红彤彤的

女孩、五个均披着黑衣衫的男孩

一再地用席卷而来的火焰

和一种凭空而至的潮水

使得征伐大军的精锐丧尽。

西征之前，他知道它们是

坎离二卦的幻变，幼稚痕迹的显示，

向一千名军士阐释过这种情形

以此做到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孩童仍带领二个大队

在战阵前见身世暴露

这些小东西不禁惊惶失措，

刹时迎来箭如雨注

纷纷殒命——可怜胆怯心虚

顽劣的伎俩都忘记了施展。

之四

巴蛇昂起三角形头颅向北旋转，

长舌头不停地伸缩，搭架在山梁上的身躯

从东树林到西树林，宛若横亘于半空

像一座七彩绚丽的桥梁：

在观摩的惊骇中他们射出箭，

直取它双眼，接着又连发两枝

长虫的毒气亦喷薄而至

这边将裹着雄黄的柴草一起点燃，

烟气弥漫，一阵风全部倒卷向它

但闻山岳震动、树石崩摧的巨响——

然后山体垮塌下一半：不见它的踪迹

原来已盲目地蹿到东山蛇颈更加高昂，

不断地甩尾狂击。仿佛它已

辨不清方位，愈发喷毒直到疲倦

而他照旧拈弓，瞄准部位连续射击

已然正中要害。疼痛驱使它

妄图反击过来，又被投掷的火柴的烟雾熏回，

鳞甲在闪耀，趁着烈焰再度燃起

乱箭齐放——终于使它慢慢不复动弹

进而身体全部松弛下来。

之五

为惊惶的南方诸侯一再恳请：

人兽难分的长齿怪物聚集了

上千恶棍，到处都是逃奔的难民

惊呼声，杀人越货，幸存者的呻吟。

怙恶不悛的一路抢掠之徒

当先者遇到克星，饮羽而亡；

他们虽然善于舞盾，但他平常

训练士兵的方式怪异，指挥人俯地射他们的脚

使他们忙不迭地后退；随着剽悍的队伍汹涌而来

却被他引诱进：他的伏兵圈，——

然后他释放一批人进行离间

劝说他们中的部分人转意回心，

但对死党屠戮殆尽。凿齿

一手执盾一手执戈，身材高大但徒剩一人；

他的箭法出奇：正当欲用盾护脚时

谁知又一箭，直奔绽露的脖颈。

之六

“大风”从东海之滨起一路逞威，

林木畎亩生畜交通变得片片狼藉。

他领人昼伏夜行，通过村邑蓦地

呐喊着出现：用竖立起来的旗幡

囿限一定的范围，把它包围于其中

破除掉它的法术，令它风息全无。

顷刻间箭似飞蝗，敌军大乱且死伤过半

它升起在空中：宛若无人能够觑见！

他正瞭望：用宝珠子散发的光芒往空中一照

朝它的原形射出系绳子的箭，

——扶摇直上穿透它膝盖

使它立脚不稳，跌坠下来

飘飘忽忽如一只倒栽的风筝

三里外的巉岩致使它头破脑裂。

之七

校阅场的四周立夏竟如炎夏，

君主要斋戒三日，每天太阳成倍

增加：俄尔已有十个之多，

酷热的感觉不可言喻。

似末日降临，自杀者发狂者众多

哭声震野；万物皆已枯焦，

梁栋自焚，茅屋燃尽，河流渐渐干涸

大地在坼裂。一切反倒肃穆无声像静等死亡

不必再等到满足三日之辰，

看来期望全仰赖于神弓神箭

他振奋起个人全部的精神：

在君主跪地祷告的默念之际

施展平生所学拉满弓弦对空射击。

片刻，极大的火球直滚落向东方——

火势熊熊，倏而不见。无数鸟羽凌空

飘洒：他一枝连接着一枝，又射落八个

此时羽毛满山遍谷，天气顿然变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