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选诗（四）

◎看不见飞鸟

看不见飞鸟。荒芜的树林，

病恹恹的，形容憔悴。

低洼处长着枫树，细高的

树干底部铺满褐红色落叶。

林子深处，地面渐高，光线也愈亮；

雏谷里，杂草凌凌乱乱，

被山冈上的青松和灌木丛中

野竹浓密的簇叶包围。

田野里没有风。干燥明朗的日子，

枯黄与锈红，空气清新。

整个下午，孤独一人，像隐瞒着致命伤，

自由自在的，在林间徜徉。

一切像被掠去了，如今人去楼空，

万事如云烟，天空似囚室一般，

旅人重返此地怀着隐隐的喜

淡淡的愁，魂不守舍，远远地离开了村庄。

◎王家埂的山谷

墓碑竖立在山谷路旁，

大小不一，古老的和新刻的：

有的砌有台座、石阶，有的处于

灌木丛的遮掩下，新坟前放着花卉与花圈……

南方的上午多么明丽！

我曾多么喜欢趁着艳阳天

独自走进宽宽的山谷，

让灵魂狂妄地亲近大自然：乐趣，无限！

那些日子我多么逍遥自在。

正当如火的青春，我和我

心有灵犀的人虽近在咫尺，

可是我并不奢望去打扰她。

谁能比我更喜欢沉思、上下求索？

谁能像我这般探寻过这里的每条乡间小路，

在这方圆数十里的山川间

攀上凉风习习的峰巅

或遍访幽谷和溪涧？

在宽阔的山谷中，近处，

远处，长形凹地里田畴上一片枯黄色，

南方十二月的下午，

明丽，宁静，安详，

沿着熟悉的高高的田垄，

可惜，山谷里再无人唱起那歌中之歌。

远方的山岭似乎还在向我召唤，

除了平添一段闲愁我已无力回应。

这里的春天接连逝去，新年挤走旧岁，

人事变迁，时光就这样飞过人的头顶，

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

今天，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姗姗地复来此地，于美妙而恬淡的冬天，

四野空旷无人，叫人顿感忧伤。

◎清晨，玫瑰色的黎明

清晨，玫瑰色的黎明，

悠悠，十七岁少年的心。

田野里雾霭迷蒙，

山岗上松林氤氲。

那幽静、那简朴的小房，

充满神秘，令人朝思暮想：

我宇宙的小太阳近日飞走了

抑或还是在那儿隐藏？

◎在光秃的枫树林里，寒意侵人……

在光秃秃的枫树林里，寒意侵人……

在漫山遍野的枯枝败叶之中，

你，活泼的百合，曾亭亭玉立……

让我再次忆及，勾起我心上第一个难言之愁。

今天已不是昨日。多么近又多么久远的昨日，酸涩，

——你，那般妩媚动人，自带幽香，

我现今却恁地多愁善感：

为了与永远年青而纯洁的心没有了厮亲，

只剩高岗上的松树闪着幽蓝。

◎冬之校园

       冬的淡黄的光线，死气沉沉，

不给人心以快感的荒凉的山前地带，

连绵的丘陵此时也变得愁眉苦脸，

而在它们之上，令人感觉——天空仍旧完好。

       这里是纯真的一片深情的所在。凭什么揣度：

这儿，一阵阵清新的气息频频地吹来，

这儿，蓝天无拘无束地说着最纯洁的话语，

这儿，白云消散，化作雾霭状飘浮到一条条山脊上面。

       我驻足，环顾一下校园四周，

蓦地，在此地的青春岁月兜上心头。

当人独自在山中，被白日之光照耀，

心儿便为年华逝去而烦恼，感觉今后再无良伴！

   然而，是什么令人对这儿如此向往？——

呵，自然！一切都是那么朴实端庄，

永远不用东猜西想！只要离它近，它便对人亲；

人生之乐，除此地外又有几何！